第一章裁员「何工，不给我按一下电梯？知道我去26楼吗？」
李平的声音像钝刀刮玻璃。金劲金融公司1楼，电梯门合拢的一瞬，
一只涂着暗红指甲的手忽然伸进来。李平踩着7厘米高跟踏进轿厢，目光掠过按键板。
她有气无力的对何仕说道，明显有不尊重的意思。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何仕站在角落，
双手端着笔记本电脑，还在赶PPT，何仕根本就没有听到李平的声音。
何仕要去的17楼已被点亮，她要去26楼。李平眯起眼，没再说话，
很不情愿的自己伸手按了26楼的按键。李平是何仕的直属领导。
———————————————（李平：善妒，眯眯眼，大蒜鼻，方形脸，
踩上7厘米的高跟鞋也没到何仕的肩膀，脾气暴躁，经常责罚下属，还喜欢甩锅，
喜欢打小报告，45岁没结婚，一心扑在工作上，也只能扑在工作上。
）（何仕：35岁，性格内敛，不喜欢讨好领导，兢兢业业，做事能力强，
掏空了爸妈的积蓄在一线城市圳州城首付买了一套400万的房子，从此被套牢，
也没有钱找女朋友。）第二天，何仕的周报被退回三次；第三天，风控例会上，
李平指着他的PPT：「逻辑狗屁不通。」11月1日，年度考核系统开放，
李平在「团队协作」一栏给他打了C，理由是「缺乏主动性」。12月29日，
HR把一张粉色离职通知放在他桌上：「公司结构调整，祝你前程似锦。」
何仕在洗手间隔间里无声流泪，眼泪砸在瓷砖上，像一场不会有人听见的暴雨。紧接着。
总经理朱金华，那个总是挺着啤酒肚、说话慢条斯理的男人，在人事经理的陪同下，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一场名为「结构性优化」的谈话。
何仕看着朱总肥厚的手掌在桌面上摊开又合拢，听着那些「感谢你的贡献」
、「公司战略调整」、「祝你有更好的发展」之类的套话，只觉得荒谬又冰冷。他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想问问那个「C」究竟依据了哪一条客观标准，想问问那些所谓「同事互评」
里那些含糊其辞的「沟通能力待提升」、「协作意识不足」的评语，
有多少是出自李平的授意？但喉咙像是被一块滚烫的炭堵住了，
最终只化作一声干涩的「知道了」。收拾个人物品时，何仕的动作异常缓慢。
指尖拂过用了五年的旧键盘，拿起那个印着公司logo、边缘已有些磨损的马克杯，
杯底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咖啡渍。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同事们要么死死盯着屏幕，
要么假装专注于电话，没有任何人抬头看他一眼，更遑论一句道别。巨大的落地窗外，
圳州城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冰冷的天际线，那些光，曾经象征着他奋斗的目标，
他以为已经握在手中的安稳，如今看来，却像一张巨大的、嘲笑着他的脸。
他把最后几本书塞进纸箱，抱起它，挺直了背脊走出办公区。电梯下降时，
他看着镜面里那个抱着纸箱、脸色灰败的自己，
像看着一个被繁华都市吐出的、格格不入的残渣。纸箱很轻，
里面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私人物品，却又沉重得压弯了他的脊梁。他知道，
他不仅丢掉了工作，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
彻底地从这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冰冷残酷的体系中，剔除了出去。被裁员那天，
何仕背着双肩包回到400万买来的「家」，他打开壳壳找房看了同户型的房子，
还是400万。母亲在微信问：「工作还顺利吗？」他回：「顺利，领导刚夸奖我。」
第二章求职35岁。这三个字，像三座冰冷沉重的石碑，死死压在他的求职路上。
被裁员第二天，他开始投简历。白天在星巴克蹭网，
晚上回出租屋对着白墙练习自我介绍：「您好，我叫何仕，十年风控经验……」
每一次在招聘网站按下「投递」按钮，
都像在向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里扔下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听不到任何回响，
只有自己心脏下沉时刮擦腔壁的钝痛。2千份简历，这个数字他自己后来回想都觉得心惊。
它们如同八千只折翼的信鸽，飞向四面八方，最终都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偶尔，会有极其微弱的信号灯在绝望的浓雾中闪烁一下。两个月里，他接到了两个面试电话。
第一次，是一家小型私募。面试官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穿着花哨的紧身衬衫，
翘着二郎腿，翻着他的简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过时的旧家电。
「何先生，三十五岁，之前在金劲……哦，大平台出来的啊。」他拖长了调子，
指尖在简历上「离职原因」那一栏点了点，「这『个人发展原因』……方便具体说说吗？
是被优化了？」那语气里的试探和潜藏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何仕喉咙发紧，
试图用最平静的语气解释行业调整和个人规划。但对方显然失去了兴趣，敷衍地结束谈话前，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现在市场不好，
我们更倾向要些有冲劲、能加班的年轻人，性价比高嘛。」第二次，
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第三方理财公司。办公室藏在一栋老旧写字楼的夹层里，空气混浊。
面试他的是个顶着油腻头发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地描绘着「年入百万不是梦」的蓝图，
核心内容却是如何把高风险、高佣金的产品推销给那些不明真相的老年人。何仕听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走出那栋破败的写字楼，
站在喧嚣嘈杂的街边，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他却感到彻骨的寒冷。两个面试。
一个把他当成待处理的次品，一个试图把他拉入骗局的泥潭。
期间还有一些电话问询半天后谈薪：「能不能接受50%降薪？」他说愿意。
但是最后以一句「超过35岁不考虑」结束。这就是35岁的他，
在圳州城所能拥有的全部「机会」？积蓄.那点可怜的、像沙漏里的沙子般不断流失的积蓄。
房贷扣款失败，短信提示：已逾期，请尽快补足。手机屏幕上，
银行APP里那个刺眼的红色负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球。
「房贷账户余额不足，请尽快补缴。」冰冷的系统提示短信，每天准时在凌晨五点响起，
像催命的符咒。起初是短信，后来变成人工客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音电话。「何先生，
您的房贷已逾期XX天，根据合同……」再后来，催收电话的语气变得强硬而急促，
带着不容商榷的威胁。「何先生！如果你继续恶意拖欠，我们将不得不采取法律手段，
包括但不限于查封、拍卖您的房产！请你立刻！马上！处理欠款！」恶意拖欠？
何仕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多么想对着话筒吼回去：我不是恶意！我只是找不到工作！我只是……没钱了！
但他一个字也吼不出来，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在听筒边回响。「何先生，你在听吗？请明确答复一个处理时间！」
电话那头的声音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我……我会想办法……」何仕的声音干涩沙哑，
像是砂纸摩擦。「想办法？何先生，这不是儿戏！我们给你的时间是有限的！下周一之前，
如果……」后面的话，何仕没有听清，他猛地挂断了电话，像是甩掉一条缠上手臂的毒蛇。
手机被他狠狠掼在出租屋那张摇摇晃晃的旧书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颓然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深深**头发里，用力地揪扯着，
仿佛要把那沉重的绝望从脑子里扯出来。窗外，是万家灯火，是这座他曾以为能扎根的城市，
而此刻，这房子也即将不再属于他。他再打开壳壳看房，
同小区同户型最新挂牌价320万，且90天零带看。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
在第六个月彻底熄灭。催收电话变成了冰冷的法院传票。
那套位于圳州城西郊、掏空父母毕生积蓄、耗尽他五年全部血汗才勉强付了首付的房子，
被贴上了封条。拍卖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在房价持续跳水的背景下，
最终的成交价低得令人心碎。当何仕在手机上看到那个最终的拍卖金额时，眼前猛地一黑，
险些栽倒在地，自己卖了房子还倒欠银行的钱。那之后，他收拾出一个24寸行李箱，
把房本塞进背包，关灯，锁门。楼道感应灯亮起，像给他打的最后一次追光。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行李箱的轮子在坑洼的人行道上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噪音。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都市冰冷的轮廓。他走过喧嚣的商圈，走过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走过那些飘散着食物香气的餐馆。橱窗里模特穿着光鲜的衣裳，
映出他此刻的狼狈：头发油腻凌乱，胡子拉碴，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沾着不知在哪蹭上的灰尘，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巨大的反差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恶心。
第三章成「神」圳州城中村，三和人才市场外。何仕花15块住进「挂逼房」
——上下铺铁架吱呀，隔壁铺的大哥每晚梦话背《心经》。三天后，
他花30块买了条凉席，搬到外环大道桥洞。桥洞宽约6米，高3米，
冬暖夏凉，雨水丰沛。第一夜，他被货车轰鸣吓醒三次；第二夜，一只老鼠爬过脸；第三夜，
他学会了像老流浪汉那样把鞋垫在脑袋下防偷。白天，他去人才市场「举牌」
——把纸板写的「风控/分析」举在胸前，站成一排人形简历。晚上，他躺在凉席上数车流。
「一辆奥迪——以前我一年工资。」「两辆货拉拉——以前我一个月奖金。」
数到第1000辆车，天就亮了。5个月后。房东把行李箱扔出挂逼房。
他拖着行李一直走，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他在城市边缘，一条河道旁停了下来。
河对岸是璀璨的CBD天际线，像遥不可及的幻梦。河这边，堤岸下方，
是一个巨大的、由水泥和桥墩构成的桥洞空间。昏黄的路灯光线勉强透入，
勾勒出里面横七竖八的人影和堆积如山的破烂杂物，
一股混合着垃圾和潮湿霉变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何仕在桥洞入口处僵立了很久。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头顶的桥面上，汇成冰冷的水线，
滴落在他的头发和脖子上。他最终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像是要鼓起最后一点勇气，
拖着箱子，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滚烫的刀尖上，将「何仕」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过往——那个金融公司的白领，那个在圳州有房的人，
那个父母的骄傲——都碾得粉碎。是的，他彻底成了「神」，成了「三和大神」。
桥洞里的「居民」们对他的到来反应平淡，只是投来几道麻木或好奇的目光，
便又各自蜷缩回自己的角落。他找了个相对干燥、靠近边缘的角落，
把行李箱贴着冰冷的桥墩放倒，自己也靠着它滑坐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硌着骨头，
寒意透过薄薄的裤料迅速侵入身体。他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膝盖，
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头顶是巨大桥体投下的、令人窒息的阴影，隔绝了星光和希望。
远处CBD的霓虹透过洞口，在地面投下几片破碎而扭曲的光斑，
像一张张无声嘲笑着他的鬼脸。他闭上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滚烫的，
却很快被桥洞里阴冷的空气冻结在脸上。时间在桥洞里失去了刻度。
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不清，只剩下饥饿和寒冷这两把钝刀，
日复一日地、缓慢地切割着何仕的神经和肉体。清晨，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城市厚重的尘埃，从桥洞口斜斜地射进来时，
何仕会机械地睁开眼。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胃壁像两片粗糙的砂纸，相互摩擦着，
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绞痛。他撑着冰凉粗糙的地面坐起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的矿泉水漱漱口——那水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和塑料味——然后便是最重要的任务：觅食。
他的内心本来是鄙夷这些「大神」的，现如今，自己也只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任何面子和尊严也扛不住饿呀。他混迹在早起捡垃圾的人流里，目标明确：垃圾桶，
尤其是便利店、快餐店后门那些大型的、散发着复杂气味的绿色或灰色铁皮桶。动作要快，
要准，要趁着环卫车还没来的间隙。
手指在粘腻的塑料袋、发霉的果皮、油腻的饭盒之间快速翻找。运气好的时候，
能找到半块被压扁但包装还算完整的面包，一个只是表皮磕碰的苹果，
或者一盒过期一两天的、但里面的饭菜看起来还没变质的盒饭，这些便是无上的珍馐。
运气不好时，只有一些彻底腐烂或干硬得无法下咽的东西。饿极了，
他甚至会舔舐那些调味料包装袋里残留的粉末，咸的、酸的、辣的，**着麻木的味蕾，
带来片刻虚假的满足感。身上的那套西装，早已成了破败的旗帜。裤子的膝盖处磨出了大洞，
露出里面同样磨损的秋裤。衬衫的领口和袖口被汗水和污垢浸染得看不出原色，
散发着一股酸馊的气味。外套的一边肩膀也撕裂了，用捡来的细铁丝勉强绞合在一起，
头发油腻得打绺，贴在头皮和额角，胡子野蛮生长，像一蓬枯草覆盖了半张脸。是的，
你没看错，他彻底放弃了自己，将摆烂进行到底。尊严？
那东西早就在第一次翻垃圾桶时就被他自己亲手碾碎了。起初，他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在垃圾桶前徘徊，观察四周是否有人注意，然后像做贼一样飞快地伸手进去。
被路人投来鄙夷或惊讶的目光时，他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上火烧火燎。但现在？
饥饿早已磨平了所有的羞耻心。他面无表情，动作熟练而麻利，目光只专注于桶内的「宝藏」
，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活下去，成了唯一驱动这具躯壳的本能。他不想干活，
也不懈与其他「大神」为伍，去争着抢零工。他觉得这样或活着也挺好，
至少心理上已毫无压力了。日子总这样熬着，但是总有捡不到食物的时候。
他最终放下了所有的心里防线，加入了与「大神」们争夺的日结大军，
至少这样不至于饿肚子，什么不懈？此刻已然全部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当有人问他曾经干什么的时候，他只说捡垃圾的。第四章救人同年9月，暑气未退，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圳州城上空。傍晚，何仕刚领完日结80块，
买了瓶1.5L冰镇，回到桥洞。缩在桥洞深处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
正用捡来的半截铅笔头，在一张皱巴巴的旧报纸边缘空白处，
无意识地涂画着一些混乱的线条——这几乎是他唯一能用来抵抗彻底麻木的消遣。突然。
桥洞外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哎呀！老太太摔倒了！」「快看！就在桥头那边！」
「别过去！小心被讹上！」「看着像是中风了？嘴都歪了！手脚在抽！」「别扶，碰瓷的。」
「上次我同事赔了3万。」菜篮滚出三根苦瓜、一把葱，还有一只活虾。路人围成圈，
手机拍照，无人伸手。议论声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叽叽喳喳，带着猎奇和恐惧。何仕抬起头，
透过桥洞昏暗的光线，看到洞口附近几个探头探脑的流浪汉身影，他们都默契地停留在原地，
没有人迈出一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经常睡在何仕附近、绰号「老烟枪」
的干瘦老头，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世故和冷漠：「小子，别管！看见没？
现在这世道，好人做不得！扶一下，半辈子都搭进去！这种老太太，家里指不定有啥背景，
回头赖上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躲远点，躲远点！」
何仕的目光穿过洞口杂乱的杂物和攒动的人头，望了出去。昏黄的路灯下，
离桥头不远的人行道上，确实倒着一个人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穿着质地不错的深紫色薄呢外套，此刻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一只手僵直地伸着，另一只手无力地摊开。脸侧向一边，
嘴巴明显歪斜，嘴角淌着浑浊的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心悸的怪响。
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死死地盯着虚空。那一瞬间。
也许是老太太眼中那濒死的恐惧刺痛了他麻木的神经，也许是「讹诈」
的威胁在极度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快得甚至撞倒了旁边一个空塑料瓶。在老烟枪错愕的「哎！你傻啊！」的惊呼声中，
他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桥洞。他想到了他母亲，
如果有一天他母亲也这样，这得多心寒呐。他没有半点犹豫，况且自己都到这份上了，
老子还欠银行几十万天天打电话，再被讹上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冲到老太太身边，
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那股浓烈的、属于富裕老人的檀香味混合着她失禁后散发出的异味，冲入他的鼻腔。
旁边围观的人下意识地又退开了几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手指的颤抖。他记得一些零星的急救知识——中风病人不能随意移动，
但必须争分夺秒！「打120！快打120！」他扭头朝着人群嘶吼，
声音因为紧张而劈叉变调。有人拿出了手机。何仕不再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将老太太僵硬抽搐的身体翻成侧卧位，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然后，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老太太沉重的身体背了起来。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颈侧，
温热的涎水滴落在他的破外套上，何仕瘦弱的身体晃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钻心的疼。
但他硬是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一步一步，踉跄着向路口的方向挪去。
「撑住……您撑住……」他一边喘着粗气挪动，一边语无伦次地对着背上的老人低语，
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医院……马上就到了……撑住……」
路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一个浑身脏污、散发着恶臭、形如乞丐的男人，
背着一个衣着体面却濒死的老太太。
惊愕、猜疑、甚至嫌恶……种种复杂的情绪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何仕低着头，
只盯着脚下湿滑的路面，对一切目光视若无睹。
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背上那点微弱的生命气息和前方不知何时能来的救护车上。
他不能停下，停下，背上这条命可能就没了。就在他感觉力气即将耗尽，
双腿抖得快要支撑不住时，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刺破雨幕的救护车鸣笛声。那声音，
如同天籁。白色的救护车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蓝光，在何仕身边戛然而止。
穿着绿色急救服的医护人员动作迅捷地跳下车，迅速从他背上接过老太太，放上担架，
进行紧急处置。何仕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靠着冰冷的行道树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快速检查了一下老太太的情况，
抬头看了何仕一眼，语速极快地问：「是你发现的？一直背着？」何仕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喉咙里干得发不出声音。「送医很及时！再晚几分钟就危险了！你跟着车走？」
医生语气带着一丝赞许和急切。救护车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如潮水般涌来，更深的是一种空茫。他挣扎着爬起来，
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挪，像个真正的落水狗，
狼狈地、沉默地走回了那个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桥洞。老烟枪看着他回来，撇了撇嘴，
嘟囔了一句「多管闲事」，翻个身，用破毯子蒙住了头。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只知道那一刻，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生命在眼前凋零。至于后果？他苦笑了一下，
一个睡桥洞的人，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他疲惫地合上眼，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
何仕正坐在桥洞边缘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就着一点浑浊的河水，
啃着一个捡来的、表皮有些发蔫的苹果。酸涩的汁水勉强滋润着干渴的喉咙。
一阵由远及近的、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桥洞惯常的沉寂，这脚步声不同于流浪汉的拖沓，
也不同于好奇路人的迟疑，何仕下意识地抬起头。洞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藏青色羊绒大衣、气质沉稳儒雅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多岁，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隐含忧虑，
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神情恭敬而警惕，
他们与这污浊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精美的瓷器突然出现在垃圾堆里。
中年男人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桥洞内横七竖八的人影，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何仕身上。
他迈步走了过来，皮鞋踩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请问，」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但此刻却刻意放得柔和，「三天前，
是您在这附近，救了一位突发中风的老人吗？」桥洞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
包括老烟枪，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何仕身上。惊愕、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何仕愣了一下，手中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喉咙有些发紧：「是……是我。她……怎么样了？」男人的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神色，
有感激，有庆幸，还有一丝看到何仕此刻境况后难以掩饰的震动。他上前一步，微微欠身，
语气诚恳而郑重。「我姓周，是周佩兰女士的儿子，太感谢您了！医生说，
诸葛有悔小说 三和大神逆袭成总裁精选章节 精品《何仕李平金劲金》小说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